大叔和小兔
大叔比小兔大了将近十岁,是一家烤肉店的老板。和大叔对上眼的那天,小兔正好几个好朋友约在店里,鲜红欲滴的五花肉,牛肉,各种肉,在铁板上滋滋作响。围在小兔身边的,都是她大学的同窗闺蜜,毕业两年下来,结婚的结婚,当妈的当妈。唯有桃小兔,孑然一身。
小兔旁边坐着阿水,阿水顶着个大肚子,小兔尽量往边上坐,生怕自己挤着她。阿水也是个性豪爽,下周就要临盆了,还有闲工夫吃烤肉。姐妹们难得见面,聊得不亦乐乎,肉,是上了一盘又一盘。可就在快要散场的时候,阿水突然感觉不妙了。
一桌子的女人也慌张起来,其中一个当过妈的看形势不对,立刻拨打120急救,急的她连地址也说不清。
慌乱中,一个高大身影箭步飞来,一把夺过电话,他就是大叔,烤肉店的老板。
桃小兔站在大叔身后,背光的情况下,看不起大叔的脸,只听到大叔用低沉的嗓音,
“医院说车子都派出去了,一时半会来不了,来,我开车送你们”。
一群人手忙脚乱,把阿水送到医院时,医生一句“再晚来一会就危险了”听得大家心惊胆战。
要是以后我怀孕,还是老实呆着吧——小兔暗暗思忖,看着好友经过了生死一线,她的腿有些发软。阿水的家人很快赶来,对着小兔和几个好姐妹感谢万分,桃小兔才想起,大叔去哪了。
大叔三十好几,未婚,打扮休闲,满脸胡茬,颇有男人味。平时来店里消费的姑娘挺多,条件参差不齐,没少给大叔暗送秋波,他却稀里糊涂装傻,最后实在招架不住,路过金银首饰店,给自己买了个戒指,戴在无名指上。
可大叔却对小兔颇有几分印象,透过后视镜,她在给阿水鼓气,一脸认真样,即便是在这万分关头,他也觉得很可爱。
桃小兔,一如她的名字,的确会给人一种惹人怜的无辜感,她笑起来的时候,露出两颗兔牙,成了她的无敌招牌。追小兔的人虽多,但她看得上,没几个。
在阿水生产完的第二天,小兔又来到烤肉店,昨天一行人,连饭钱都没付。大叔却不肯收,说只要母子平安就行了。小兔坚持要给,大叔顺水推舟,“不如你请我吃饭吧”。
大叔到底比小兔长十岁,撩妹技能一等一,没有他行不行,只有他愿不愿。小兔爽快地答应,说不上为什么,大叔的眸子里,有种苍凉与深邃,看的她有些恍惚。
两个来电的人,无需多加掩饰,彼此间的眼神讯息,读过的人都明白,他们相爱了。
一个月后,大叔陪小兔去月子中心探望阿水,阿水差点没从床上跳下来,给大叔磕头谢恩。 小兔望着阿水的小宝贝,感慨生命的神奇,婴儿在摇篮里,一双清澈透明的眸子,小手在空气里乱抓。
阿水拉着小兔的手:“以后你就是我宝儿女儿的干妈,大叔就是干爸”
大伙都随着小兔一起称呼,都把她男朋友也叫“大叔”,大叔不介意,“反正我本来就是大叔”,店里打烊后,小兔和大叔坐在二楼的房间木地板上。短暂的沉默,大叔慢慢把身子凑过来,小兔却下意识地把脸转开了。大叔只好自嘲道,“小样,总有一天将你拿下”。
小兔是个保守的女孩,她的母亲大人一直秉持着“姑娘家家要洁身自好”理念教育她。她一直严于律己,从不敢逾越。
“笨蛋,你不试试,怎么知道好不好”,阿水一边喂奶,一边数落小兔。
大叔人的确很好,经济条件也不错,可不知为什么,小兔始终不能安心下来,总觉得他俩之间,有定数。
“因为他给我的感觉,只是想当我男朋友,而非...”,面对闺蜜,小兔才说出心中的疑虑。
如果不以结婚为前提,那试不试,又有何要紧?
大叔也非不想结婚,用他自己的人生观就是,他已经过了想要安定的时期。在小兔未参与的过往岁月里,大叔也年轻过,风华正茂,血气方刚。那会,大叔还不是大叔,他爱上的女子,也曾与他一起许下山盟海誓,柴米油盐。那女子酷爱韩流,整天一口一个“大叔”地唤他,在不大的出租屋里,追逐打闹,耳鬓厮磨后,两人畅谈对未来的憧憬。
好景不长,不久,女孩赴韩国留学,大叔也应景地自己租下一件小铺,打着韩国烤肉的名号,等着女孩学成归来。好不容易,生意总算有了起色,女孩却在韩国,嫁给了真正的欧巴。
这些故事,都是小兔后来和店里的员工混熟了,东听一些,西听一块凑合而来。没想到结局,大叔才事最受伤的那一个。
大叔在厨房里调配酱料,满身味道,小兔不在乎,她从背后环抱住大叔,身高相差将近二十公分,小兔的脸贴在大叔腰部往上一点。
不理解小兔突然亲密举动,大叔转过身,低头看着她的脸,小兔踮起脚,唇贴在另一张唇上。小兔吻得忘我,她像是在弥补什么。大叔受宠若惊,连连回应。直到大叔想要进一步探索时,小兔又变回那个神经敏感的小兔,一下子弹开了。她气呼呼地说,“你的酱汁,酱汁...糊了。”
总算是一个良好的开头,大叔心里窃喜。小兔主动送上的吻,和她之后慌张的脸,他每次想起都忍俊不禁。
小兔的母亲听闻自己的女儿交了一个大龄男友,火急火燎地赶来。趁小兔上班的空隙,亲自去店里巡视一番。表明来意后,大叔好酒好肉招待。
母亲开门见山,“你这个店一年的营业额是多少,利润多少,你有车?那买房了吗?父母还健在?”
大叔一一老实交代。
户口调查清楚后,小兔母亲对眼前这个男人,谈不上满意,因为职业关系,却也说不上反感,毕竟人家的实力就摆在那。
得到母亲的首肯,小兔悬着的心,有一半算着落了。
周末的时候,她便化身为烤肉店老板娘,在炭烧和烟熏里来回穿梭,闻管了书本的清香,偶尔换换口味,也觉得不错。在潜移默化中,大叔多年来的失眠,也间接地,被治愈了。只要小兔肯留下过夜的夜晚,大叔都睡得特别好。尽管两人都和衣而睡,但怀里的小兔,真如一直软绵绵的淘气鬼,大叔轻手轻脚,怕自己的鲁莽,吓走了这只小兔子。
一年的时光匆匆流逝,阿水的宝贝也满一周岁了,生日趴上,桃小兔领着大叔,双双出席。阿水每次见到大叔,都要大榭特谢一番,屁颠屁颠地拉着女儿过来认恩人。小宝贝认生,可一看到大叔,就要求抱抱,大叔一把将小可爱抱起,那温柔的眼神,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在抱自家女儿。
闺蜜团又凑到一起,大伙眼神一致得出奇地盯着大叔。
“小兔,你们家大叔可要好好把握啊,你看他抱孩子的样子,就知道量来会是个好爸爸...”阿水话大家纷纷赞同,回想一年前那个戏剧性的夜晚,小兔自己也在感叹缘分的神奇,也许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的。虽然不知大叔何时会求婚,但小兔不急,她有预感,就要快了。
直到大叔的前女友牵着一个小男孩,出现在店门口。
都说老情人想见,分外想念。
六七年过去了,大叔应该早就释怀了,可他眼里,满满都是恨。还未等对方开口,大叔转身上二楼去了,留下一脸懵逼的小兔。小兔知道她是谁。
在想要弄清楚大叔过去的日子里,小兔化身侦探,多方打听,在大叔好友的陈年相册里,翻到一站大叔和女孩的合照,只看一眼,小兔也记住了,女孩美的不可方物。
岁月不饶人,这句话,在前女友身上,得到很好的体现。但她五官精致,只要稍加打扮,依旧光彩夺目。只是眼下,她根本无暇顾及,失败的婚姻换来一纸离婚协议书,就连孩子,也是在她放弃了所有,才拼死换回来的。
小兔邀他们母子进店,一旁站着的韩国小正太叽叽歪歪嚷着,说着小兔听不懂的韩语。前女友从包里掏出一张纸,递给小兔,“请麻烦交给他”,说完转身牵着小男孩离开了。
小兔拿着纸,她忍不住打开,里面写着前女友的地址和电话。正午十二点的阳光,只要在户外站一会就感觉头发快烧起来的夏天,小兔站了很久,手里的纸,在光的反射下,明晃晃。
二楼,大叔坐在椅子上,猛吸烟。小兔走过去,把纸放在茶几上。从来不擅长质问和各种撕逼的温和派桃小兔,这次也平静地转身下楼,大叔现在需要的是思考,而不是一个胡搅蛮缠的哭闹。小兔大可像其他女孩一样,在此刻稳住自己的根基,可她不想,她想要的,是一份心甘情愿的两情相悦。
大叔是否联系了前女友,或者甚至去她的住所,这些,小兔一概不知。离上次见面已过去了一周,他们彼此也失联了一周。直到大叔拖着疲惫的身影,和深凹的眼眶,出现在小兔家楼下。
月光如一盆冷水,倾泻而下,照在小兔的脸上,大叔一把用揽过小兔,紧紧锢在怀里,让她动弹不得,一身酒气扑来,大叔没少喝。良久,小兔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记耳光,因为她听到大叔在耳边低语,“对不起,我们分手吧”
在没有大叔消息的一周里,小兔一直还很自信,大叔心里的天平,会倾向自己。
“好”,小兔强挤出一个字,奋力挣脱大叔的怀抱,转身离开。大叔一直千杯不醉,想必这话,也是经过深思熟后的结果。桃小兔不想勉强,既然心留不住,她也要潇洒地say bye.
“我就说那小子不靠谱吧,一个卖烤肉的,能好到哪去...”,母亲得知小兔失恋后,在电话那头又开启碎碎念模式,说要给小兔安排一大堆相亲。
“分了也好,就算他是我和我女儿的救命恩人,我们也不能咽下这口气...”阿水力挺桃小兔。
在亲朋好友的安慰里,小兔深信一点,那就是大叔是真的在乎他的前女友,不然也不会对自己如此决然,可每次一想到这,她就痛苦不已,如果大叔对前女友是真爱,那对自己呢?她不敢去想,一直以来,自我感觉良好的小兔掉入了纠结的循环模式。偶尔搭的士,小兔都会麻烦师傅经过烤肉店,她不过想再多看几眼大叔的店,即便只是招牌和门面。
日子周而复始,时间越久,小兔渐渐恢复从前的生活,只不过这一次,她不再拒接母亲的相亲安排,她见了很多男人,可没一个,让她有丝毫感觉。这些男人,都是这么索然无味吗?
大叔虽然不是奇珍异果,却也让她饶有兴趣。而眼前的男人,她只能将其沦为歪瓜裂枣一类。正在她苦恼如何先走一步时,电话救命般响起。
是阿水。不愧是好姐妹,小兔立马接起。
“小兔,你知道不知道大叔的的店已经转让了,我现在就在店里呢,听说老板都换了——”
小兔飞奔而来。
依旧熟悉的店,只不过室内的装修已经焕然一新,难怪每次小兔坐在的士里看时,总感觉有些不对劲。
新店主解释他接手这家店已经快八个多月,根本不认识她们口里的“大叔”。
大叔的电话,也早已无人使用。小兔颓然坐下,她想不出,还有什么地方能寻。小兔努力在记忆力搜索,对了,那女人的地址!小兔看过一次,铭记在心,那是老城区一个大院。
在途中,小兔就想好理由——为什么要把店卖了。作为前任女友,这似乎轮不到她管。可她就想弄明白,好端端的店,为啥说卖就卖。
只记得大院,却不记得具体的楼数和门牌,小兔只好蹲守在门口,一等就等了好几个钟头,那对母子才在日落的余晖中出现在大门前。女人看到小兔时,眼里没有丝毫惊讶。
“我知道你总有一天会来”,女人气色不错。
“大叔..不是,他人在哪,为什么把店卖了”小兔咄咄逼人,她等了一下午,疲惫不堪,只想快些得到答案。
“先上楼坐坐吧,喝杯水”,女人看到小兔干裂的嘴唇,她身后的小男孩,一年未见,个头长高不少。
小兔没有推辞,她真的累了。
这是一间老式的二室屋,房间不大,却看得出来是精心布置过。小兔左顾右盼。
“别看了,他不在这”女人一眼看穿小兔的内心,她给小兔倒了杯水,又嘱咐男孩先自己玩一会,便坐在小兔对面。阳光透过西晒的窗户,将两人的影子,拉的老长。
女人没有拖沓,娓娓将来龙去脉道来。
女人和她的韩国丈夫婚后感情一直不和,为了孩子,她选择忍耐。直到得知丈夫在外有女人,她觉得是时候了断了。她想和丈夫离婚,对方同意了,但前提是留下孩子。女人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,为了保住孩子,她宁愿净身出户。
离婚后,男方出尔反尔争夺孩子,不惜花重金聘请有名望的律师为自己辩护,重申孩子的抚养权。可她一人在韩国无依无靠,连律师费都让她捉襟见肘。法官给她三个月时间,证明自己有经济能力抚养孩子。于是,走投无路的她只能想到大叔。
说到这,女人转头看了看在一旁安静玩耍的男孩,
“我知道自己很过分”女人一字一句,“但是为了我的孩子,别无选择”。
小兔从女人的家里出来,夜幕早已降临,车水马龙的大街,霓虹成影。风吹过,将小兔的头发吹乱,路边的烧烤摊,纸板上写着“十元三串”,空气里弥漫孜然粉的味道。临走前,小兔记的女人对她说的一句话,“我们没有在一起”
大叔为了帮助前女友,不惜和小兔分手,还转手了经营多年的烤肉店。这种狗血剧情,不是只是发生在小说里而已吗?可小兔为什么还是心疼和惋惜,没了愤怒。
不经意的一回眸,桃小兔瞥眼看到一对年轻的小情侣在烧烤摊,两人点了很多烤串,男生拿起几串,对着嘴巴吹,再递给女友,女友吃的津津有味,多么生鲜美好的画面啊。
桃小兔转过身,眼泪模糊的双眼,这是失恋后第一次哭。
不为自己,而是为了大叔,那个傻得可以的大叔,这芸芸众生里,一个重情义的男子。
在小兔和前女友之间,大叔已经做出选择,他一点都不拖泥带水,甚至有些残忍地推开小兔,不见得对前女友还有旧情,也可能,是不想耽误一个年轻的女子的前途。
毕竟,他已经是大叔了。
大叔后来又创业了,开了一家网络点餐平台,生意不错,名字叫“大叔与小兔”,点餐平台简介里是这样写的:你是小兔,我是大叔,我想把你喂得白胖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