梦圆斋堂岛

也许错过是为了更好地遇见。所有的相遇都不是偶然,它是前世的约定。斋堂岛,三十年前与你擦身而过,而今终于一睹真容。

八八年春天,老师组织我们游览琅琊台,之后去斋堂岛。我依然清楚地记得,那天天气阴冷,似乎要下雨,海上风起浪涌,身上湿寒难耐。看着同学们一个个勇敢地跳上小船,我心急如焚。小船像一片飘零的树叶,不停晃动着,小船与码头之间巨大的罅隙,还有那喧嚣飞溅的浪花,一次次击破我鼓起的勇气。从来没有登过船的我真怕会跌进海里淹死。等待不会无限期,最终小船还是晃悠悠地载着老师和同学们远去了。失落和遗憾如块垒堵住我的心胸,强忍着泪水跟几个胆小鬼返校了。我与斋堂岛失之交臂!造化弄人,真没想到这夙愿得偿竟然是三十年后,我等得太久了!

朋友的邀约是意外惊喜,我们求之不得!一行六人两辆车,其中一辆是青岛电视台的采访车。沿滨海大道一路向西,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琅琊码头。当年的小船不知何时换成了邮轮,海面风平浪静,邮轮外侧挂着废旧的汽车轮胎,紧紧靠在码头墙壁上,抬脚就可以登船。即便如此,仍然有工作人员抓住乘客的手,助一臂之力。几乎没有任何安全隐患,哪像三十年前的惊险。

1.2公里,也就几分钟的航程。稍感不适就到岸了,于是下船。斋堂岛,这座因“始皇登琅琊时,侍从斋戒于此”而得名的小岛,这座让我期待了三十年的神秘之地,终于揭开了她的面纱。

登上岛子,一股鲜香的味道扑鼻而来,浓郁又清新,不知道是花香还是谁家做了海鲜。大街两旁有着别处少见的异常粗大的冬青树,扭曲盘旋,高过头顶。这完全颠覆了我对灌木的印象。时间是最值得期待的东西,它总是抛出奇迹。小岛人家,房前屋后也养花种菜,蔷薇正艳丽,栀子花叶片蔫黄,正把全身的劲儿攒着给骨朵呢,像这世间所有母亲孕育胎儿的模样。一小片空旷地带是菜园和玉米地。一畦土豆苗高叶旺,紫色的小花淡淡地开着。微风拂面,海浪轻吻着沙滩,一切都显得安静祥和,整座岛子像摇篮中的婴儿。跟人多车马喧的闹市相比,这里是纯洁的处女地。

海边的小广场上也有健身器材,前面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。潮水正慢慢退去,海水清澈无比,一枚枚鹅卵石圆润饱满,清晰可见。不像某些人工新建的岛子,那些石块被填在海里,龇牙咧嘴的,叫人发怵。翻转那些圆润的石块,一点也不怕剌破了手指。很多香螺附着在石头上。鹅卵石有黑色的,白色的,花色的,依稀还有绿色的点缀其间。仔细一看,原来是啤酒瓶的玻璃碴,经过海浪的反复打磨,已经褪去了原先的锐利棱角,光滑如玉了。滴水可以穿石,在时光的隧道里,一滴水的作用都不可估量,何况是大海。潮涨潮落,永不停歇,制造奇迹,扭转乾坤。

海边有水龙头,几位妇女聚在井边洗衣服。这场景在别处的乡村已经很难见到了。她们嘻嘻哈哈说笑着,让我想起了小时候,家乡的妈妈们聚在河边洗衣服的场景。朋友也是好奇,上前询问,原来这竟是口淡水井,海水上涨,几乎就能淹没这口井。这让我觉得神奇:当年的打井人是怎样一番考量,发现了地下的水脉呢?朋友做宣传工作,习惯性地赞美到:谁娶了你们这样的媳妇,可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哈!一位大姐猛地抬起头打趣道,喃喃,咱们认识晚了!那无比遗憾的表情堪比最精湛的艺术表演,惹得大家又一阵哄笑。

我跟同学老马一起做环岛游。岛子不大,南北狭长。面积0.56平方公里。只有一个自然村,300多户人家。岛上家庭酒店很多,近年来旅游度假的人们越来越多。随着物质生活和精神需求的不断提高,平常美景已经满足不了人们猎奇的心理了,于是开发了像绝壁村庄之类的险景,小岛也成了倍受推崇的休闲去处。青岛台的记者们就来做这个渔家酒店的典型案例宣传。我们看到一家紧靠海边的饭店,用海螺壳串成了风铃状的门帘,垂在门前的遮阳棚周围,就地取材,别有特色。岛上高低不平的路面也都做了硬化,陡峭的斜坡处做了台阶,房屋就势而建,也全都是南北走向。不同于青岛,看不准大街和房屋的走向。道路狭窄,除了主要大街,胡同也仅仅能容下一辆手推车通过。岛上不需要宽阔的马路,没有来来往往的车,一辆也没有。到处可见下海的各种渔具,就是不知道各自的用途。

中午时分,我们来到我们朋友们所在的家庭酒店,我拿出手机,向老板请教,原来,绿色方形长条状网箱是养螃蟹的;绳上绑着一个个小泥罐子的,是抓左蛸鱼的;黑色塑料圆球是浮在海面上的“飘”,下面挂着养扇贝的笼子;黑色的大瓶子状渔具是逮鳗鱼的…...老板如数家珍,我大开眼界。

我们品尝了他家的海鲜美味,石甲红蟹,红眼辣螺,花砦鱼,极品小海蛎,都是岛外少见的海鲜。野生的天然食材,不需要深度加工,不需要各种调料,就是地道的美味。女主人不仅厨艺惊人,家里收拾得也是干干净净,她还会做十字绣,墙上一幅幅挂着的,都是自己的作品。她拿出一副几米长的<金陵十二钗>,让我们惊掉下巴。她还打算绣<清明上河图>,我们佩服得五体投地。家有能干贤妻,确实是一个男人几辈子修来的福气!

据说岛上曾经很富裕,渔民收入高,也不需要耕种,女人日子过得较清闲。因此岛上的女人都不愿意出岛,比起出行不便的缺点,她们更加忍受不了庄稼地里繁重的劳作,她们习惯于结网补网,晒鱼晾虾。那些外出捕鱼的男人们经历过扬帆远航的自由和乘风破浪的欢畅,因为牵挂着这座岛,终会克服颠沛流离艰难险阻选择上岸。于是忠厚老实的石姓小伙子都被美丽开朗的肖姓女儿承包了!这还是后来听洗衣服的大姐说的。

下午三点的船,我们按时到码头。一上甲板,就遇见那位爱开玩笑的洗衣服大姐,我们俨然是老熟人了!原来她在城里看孙子,周末回来给独自在家的老伴收拾一番,再做点吃的。为了孩子,这位大姐将自己变成了两栖动物,在小岛和小城之间奔波,先乘船,再换乘501路公交车,到了大珠山改换3路,最后乘坐9路才能到儿子家。如此繁琐,可谓舟车劳顿!我们不由分说就拉她上车。她再三感谢,恭敬不如从命。她说自己也是搞宣传的,18岁的时候在村里放电影呢!多么可爱风趣的大姐呀,我们一路欢笑一路歌。

三十年的期盼,今天终于梦圆。时间关系,我们没能登临南侧的小山,据说那里有着秦始皇的生母——一个倍受争议女人的传说。最美丽的风景都在未到之处。斋堂岛,等着我,我还会再来!

荐希华,西海岸新区新世纪小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