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有老妈 如有一宝

前几日，老妈过完了78岁生日，马上就要进入耄耋之年了。用老妈自己的话说，活了七八十年了，太可怕了。按说现代人生活医疗条件好了，八九十岁的也大有人在，可老妈的话细琢磨下，八十年，半个多世纪，也确实是一段不短的岁月长河，甚至有点细思极恐呢。

这倒不是说老妈就是个悲观主义者，恰恰相反，她热爱生活，兴趣广泛。她患有多种慢性病，每天要吃好几种药,但她从不怕麻烦,不管有什么事，从不会忘记吃药，这倒真省了我们做儿女的不少事。她每天锻炼，饭后散步雷打不动，天不好的时候就在屋子里走，一个来回又一个来回，看得我都有些眼晕。老妈喜欢旅游，自己一个人去不了，只能靠我们带她出去。每次问她，去什么什么地方有点儿远行不行，老妈总是说行。每次玩都是兴致高涨。老妈是上世纪五十年代的中学生，也算有些文化，年轻时迷红楼梦，上了岁数后有段时间又迷上了唐诗，每天要背个一到两首，乐此不疲，说是能锻练记忆，我们家里床上桌上时常会看见磨毛了边的唐诗三百首啥的……

要说最让老妈迷的还是戏曲。豫剧、蒲剧、越剧、黄梅戏她都喜欢，家里的电视几乎总在戏剧频道，咿咿呀呀，从也不见她烦。说起一些戏曲名家，如数家珍，姓甚名啥，清清楚楚。若干年前我带老妈在北京看了场秦腔巜西京故事》，至今她还记得男主角叫李东桥，还时不时地说道说道，可能这戏给她的印象太深了。

也许是喜欢看书，也许是喜欢看戏，也许是生活阅历丰富，老妈嘴里的俚语俗说一串一串的。在郊区烧火煮饭，她教我怎么烧火时说，“人要实心，火要空心”。是啊，空心了才能多进空气，火才旺啊，可这和人联系起来也够绝的。说某人瘦，一定是吃饭少，老妈旁边帮腔道，“膘从口中来”。只知道“一场秋雨一场寒”，不知哪天又被老妈加了句“十场秋雨要穿棉”，听得我一愣，心说十场秋雨？下得了吗？

老妈从小生活在一个中农家庭，姥爷勤劳能干，姥姥勤俭持家，小农经济的家庭生活过得也有滋有味的，甚至还透着点那个时代的精致。比如说，穿的衣服多是姥姥纺线织布再自己缝制的，可姥姥都要将布染成各种颜色，有的还要印上或绣上花儿。妈妈就曾穿过紫花的粗布裤子，现在想着都挺美的。也许是因为这些，老妈家务活的基本功是相当扎实的，干啥像啥。我们姊妹几个小时候吃的穿的哪个离得开老妈的那双手?不过那时生活困难，啥也讲究不起来，老妈有啥技艺也无从展示。现在生活好了，讲究生活情趣情调了，老妈倒给了我们一个又一个小惊喜。

春节在农村老家还是要自己蒸馍馍的，自己蒸的卫生又好吃。有次老妈兴致来了，她除了自己揉的馒头又圆又匀外，还捏了好多花馍，有小兔子、小老鼠等等，栩栩如生。看着老妈揉揉捏捏，还拿把小梳子拢巴拢巴，一会儿就做好了一只小老鼠。看着似乎不难，我也试着做，但怎么弄都不是那回事，要么比例不对，要么不对称，别别扭扭贼不顺眼，这才愰然大悟，别看简简单单的一个造型，那也不是一日之功呢。

老妈的针线活儿也好。记得闺女小时候姥姥给做的小棉袄棉裤，合体暖和美观，简直像件小小艺术品。说来我也算半个文艺女中年吧，有天心血来潮，买来块白布做了几条手帕，计划用彩线绣个边儿。我和老妈同时做，真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，老妈缝得均匀密致，干净漂亮，我的则是参差不齐，疙疙瘩瘩，不服不行啊。最近老妈又开始绣花了，我从网上给她买的图样，她会好几种针法呢，目前已完成一幅作品，一看就是有功底的。对了，去年她衲了十几双鞋垫，每双都美轮美奂，让人爱不释手。

作为劳动妇女，老妈劳作一生，这些技艺首先都是为着生活的，也是生活让她会了这么多。她也不会想到平平常常的劳动手段会给我们带来这些冲击。其实，我们的心情也有些复杂，以往，总觉得妈妈老了，而我们还强壮，方方面面都比她强，而突然有一天发现妈妈有些方面比我们强，心里马上变得柔软了，变得温暖了，变得娇气了，似乎又有了可以依赖的人，我们又成了孩子，成了妈妈的孩子，成了妈妈的幸福的孩子。

这种感觉真好！家有老妈，如有一宝。